第九章_自古沙雕克反派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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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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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江公子。”

  施黛眨眨眼,认真讨教:“你学符时,有没有什么独门经验?”

  能有什么经验。

  江白砚当年被囚作替傀,邪修见他天赋异禀,决定将他养成一把杀人的刀。

  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独自居于暗室,身旁只有符术与邪术典籍。

  要说的话——

  江白砚:“静心描摹,通常不过十遍,便可掌握。”

  施黛:……

  要是人人都能靠描摹十遍掌握符箓,这世上不全是符术天才了?

  施黛苦巴巴:“江公子的独门经验,好独门。”

  她也学不了啊。

  江白砚垂眸一笑。

  随他笑音消弭,没有任何征兆地,身后袭来冷香。

  施黛还来不及反应,见另一只手握上她手中的紫毫笔。

  药香笼上鼻尖。

  江白砚并未逾越分寸,仅仅握住上方笔杆,没触到她同样握笔的手。

  他身量极高,神[se]很淡,却有种禁锢般的压迫感。

  属于他的影子与气息绞缠如网,悄然覆下。

  “如此,可会冒犯?”

  很好听的声音。

  平[ri]与他隔着段距离,嗓音像是初[chun]水面的薄冰,虽柔却冷。

  此刻近在咫尺,几乎贴着耳边响起,便似玉石击水,[dang]开微哑的涟漪。

  这可是学神的一对一功课辅导。

  施黛赶忙摇头:“不冒犯。”

  出声时,她不自觉瞥了眼江白砚的右手。

  如冷玉雕成,骨节分明,因握着笔,可见淡青[se]血管。

  还有几道细长的、尚未愈合的伤疤,并不深,[se]泽浅粉。

  《苍生录》里提到过,江白砚对这种小伤从不在意,几乎不会主动擦药。

  他对自己的身体总是很不上心。

  “画符需静心凝神,施小姐顾忌太多,下笔太杂。”

  江白砚低声道:“定心,随我动作。”

  施黛的确杂念太多。

  符箓讲究一笔而成,但凡有一丝一毫失误,都必须重来。她画符时思前顾后,无法随心而动,总落窠臼。

  笔杆上端被江白砚拿持,当他用力,施黛的右手随之一动。

  手靠得太近,衣袖逶迤垂落,彼此[jiao]叠,摩挲之际,发出微不可察的轻响。

  他[jing]于此道,落笔如云烟,不过转眼,一张除恶灭祟符被[shu]稔勾勒。

  施黛:?

  等等。

  他怎么做到的?放了十倍速吗?为什么她画符像是乌[gui]乱爬?

  “江公子。”

  施黛试探[xing]问:“能再来一遍吗?动作慢些。”

  她听见对方低低“嗯”了声。

  这回江白砚果真放慢速度,作画般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

  朱砂蜿蜒,勾勒玄妙繁复的箓文,就这样又随他画了几张,十分奇妙地,施黛竟品悟出些许通达之感。

  好似坚冰融化,一汪死水渐渐活泛。

  身后的江白砚已松手退开一步:“施小姐,再试试吧。”

  施黛从善如流,重新画符。

  随江白砚落笔时的感受历历在目,令她下笔顺畅无阻。这回再无迟滞,如流水潺潺。

  这张除恶灭祟符虽称不上[jing]致,比起她最初的两作,已大有进益。

  江白砚极轻挑了下眉:“施小姐很有天赋。”

  施黛能这么快突破桎梏,在他预料之外。他不过简单提点,对方便将此符参透了七七八八。

  居然成功了!

  第一次没有停顿地画完除恶灭祟符,施黛情不自禁扬起嘴角,仰头看他,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明快喜悦:“多谢江公子。是你教得好。”

  这种时候,怎么能吝啬夸夸!

  施黛得了顿悟,坐在桌前继续画符。渐渐地,生涩之意消散无踪,符箓隐有流光。

  江白砚垂眸,看她的动作。

  施黛浑然不觉,蜷缩桌边的阿狸身体紧绷。

  救、救命。

  视线所及之处,江白砚立于施黛身后。因是站立,影子将后者整个笼罩,如同污浊沼泽,稍有不慎,就会被吞没。

  他目光虽淡,却好似危险的蛇,无声游移,逐一爬上她的指尖、手背与腕骨。

  这样的眼神不含旖旎,阿狸有理由相信,江白砚这个疯子正在思考,用长剑刺入施黛皮肤的触感。

  江白砚的确是这样想的。

  他这辈子屠戮过无数人与妖,生灵在他眼中,不过薄薄一层皮[rou]。

  曾有段时间,他衡量人的尺度,是用剑锋夺去那人[xing]命时的愉悦程度。

  施黛因握笔画符,露出一截白净手腕,绸缎般细而薄。

  如此单薄的皮肤,若以剑刃划过——

  思绪戛然而止。

  江白砚忽地顿住。

  猝不及防,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他掌心。

  从未有过的感知遽然扩散,并非痛,而是蜻蜓点水的[yang],渗入血[rou]深处,颤颤绕绕。

  难以抑制地,江白砚指尖蜷起,脊背微僵。

  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方才是施黛往他手里塞了东西,不经意间,指甲蹭过他掌心软[rou]。

  是个小小的瓷瓶。

  江白砚见过,这是施黛随身携带的伤药。

  见他这副模样,施黛亦是一愣。

  江白砚助她画符,她理应表达感谢。想起这人对自己的伤[kou]满不在乎,干脆将这瓶膏药赠给他。

  这药得于药王山,珍贵难求,配得上谢礼。

  从前送江白砚的东西无一例外都被拒绝,这回施黛学了聪明,直接把瓷瓶塞进他手中。

  她是真没想到,江白砚会露出这种神情——

  被她触及的一刹,那双桃花眼轻颤几下,冷意尽褪,看向她的眼神里居然带着茫然无措,水一样泛开旖[se]涟漪。

  她甚至听见自江白砚喉间溢出的低低气音,轻烟般微弱,在耳畔一勾。

  像破碎的丝绸。

  他这张脸实在漂亮,施黛很没出息地被迷了眼:“江公子,我弄疼你……碰到你的伤[kou]了吗?”

  她应该,没用力气吧?

  恍惚只持续了须臾。

  江白砚握紧瓷瓶,眼底情绪晦暗难明:“是我走神。抱歉。”

  “今[ri]多谢江公子。这瓶伤药是谢礼。”

  施黛松了[kou]气,定定又打量他一会儿,眉眼微弯:“以后还能继续向你请教吗?”

  *

  夜[se]昏沉,无星无月。

  江白砚独自回房。

  房中一灯如豆,火光摇曳,瓷瓶被他随手置于桌边。

  面具般的笑意退下,透出冷如清雪的寒。他抬起右手,略微蹙了眉,回想方才那一刻的知觉。

  无比奇异的感受。

  这具身体在疼痛中溺了太久,早已烂透。

  他习惯了皮开[rou]绽的痛楚,哪怕被刀锋刺穿掌心,也能做到视若无睹。

  唯独今[ri],仅仅被施黛指尖一拂,竟生出连绵的战栗。

  江白砚抬手,左手食指落在右手掌心,缓慢划过。

  只有皮[rou]相触的乏味,并无特殊。

  莫非需要更轻柔的力道?

  他眼底浮起孩子气的好奇,神[se]如常探出右手,掌心贴上跃动的烛火。

  与刀锋没入血[rou]的刺疼不同,被火灼烧,趋近于一种柔软的炙痛。

  江白砚偶尔会喜欢这样的痛意,有种被温和相待的错觉,令他心安。

  火舌[tian]舐,轻柔如纱。

  明明是温柔的触感,出乎意料地,却无法让他感到与那一瞬间类似的[yang]。

  江白砚静静看着,缓慢合拢掌心,将火苗握紧。

  风吹竹影,灯火骤熄。

  在他眼中,罕见地生出困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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