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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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阎清欢很开心。
说到这儿,他有些不好意思:“我画技平平……你们要来一幅吗?”
“好。”
施黛来了兴趣,转过头去问江白砚:“你想要什么图?”
应该是错觉,回身的瞬间,她似乎觑见江白砚眸[se]黝暗。
等施黛凝神,他依旧是平静无[bo]的神[se]。
“都可。”
江白砚想了想:“画今夜的烟火吧。”
心里止不住发慌,阿狸往施黛怀里钻,耳朵一抖。
好可怕。
凭它敏锐的第六感,江白砚不太高兴。
为什么?因为施黛和阎清欢相谈甚欢?
这是很正当的好友谈话好不好!
阎清欢应一声好,静思半晌,思考构图。
施黛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搅,端起汉子送来的米酒,探到嘴里尝了[kou]。
自家酿造的酒,酒意比街边浓。
米酒香而不腻,入[kou]清甜,伴随淡淡桂花香。咽下喉咙,酒味带着回甘,带来一瞬微醺。
听说大昭的米酒分清酒和浊酒,这一碗应该是酿造工艺更复杂、酒[jing]浓度更高的清酒。
很好喝。
施黛一饮而尽,疲惫之意散去大半。
“味道很好吧?”
忽而想起什么,阎清欢手中画笔一顿:“江兄是不是酒量不太好?尽量不要贪杯——有小孩喝了这个,变得醉醺醺的。”
江白砚的酒量再差,不可能跟小孩似的吧?
虽说这样想,施黛还是决定防患于未然,对江白砚提醒:“你少喝点儿。”
江白砚笑笑,端起瓷碗:“无碍。”
指腹抚过圆碗边缘,他不知在想什么,神情疏懒。
看他把米酒一饮而尽,施黛托着腮帮问:“怎么样?”
比起酒,更像桂花汤。
江白砚浅浅回味:“好喝。”
“等会儿把烟火画完,我给你们再添一碗。”
阎清欢下笔如有神:“我今天整整喝了五大碗。话说回来,你们两个来这地方——”
他收笔抬头,忽地笑意凝固:“江、江兄?”
江白砚怎么了?
施黛侧身,也是一怔。
() 一整碗清酒下肚,江白砚竟是面[se]绯红。
察觉二人投来视线,他长睫颤了颤。
完了完了,早知道就不让他喝米酒了,这下子,江兄还怎么和施小姐同游?
上元节可是一年一度的!
自认罪大恶极,阎清欢在心里把自己胖揍一通:“江兄,你还好吗?”
江白砚:……
江白砚沉默须臾:“头晕。”
“这……”
阎清欢急得抓耳挠腮,转身走向里屋:“我去问问解酒汤。”
施黛也觉得惊讶。
江白砚的酒量真和小孩一样?一杯倒是鲛人的种族天赋,还是他的个人被动技能?
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,施黛比出三根指头:“知道这是几吗?”
江白砚看了眼,答非所问:“只是头晕,没醉。”
施黛[yu]言又止:头晕和喝醉,难道不是可以划等号的关系?
许是头昏脑胀不舒服,江白砚从木椅起身。
他微垂着头,喉音发哑:“不必醒酒汤。我去找阎清欢。”
说罢转身,江白砚略略迈步,却因足下不稳,一个踉跄。
施黛眼疾手快,赶忙站起身,一把将他扶住。
她坐在江白砚左前方,这会儿靠拢,是与他正对的方向。
因而握住他手臂的同时,江白砚整具身体轻轻压上,贴在她身前。
好高。
出乎意料地不是很重,一来因为江白砚有意站稳,二来他极瘦。
鼻尖充斥铺天盖地的冷香,施黛与他相靠得猝不及防,两手微僵。
肩头被轻柔的力道缓慢下压,是江白砚伸出手,把她扶住。
及时从她怀里跳下,阿狸旁观者清,目露惊惶。
不对劲。
在被施黛接住的刹那,它清清楚楚瞥到,江白砚眸中掠过清浅的笑。
真正醉了酒、意识模糊的人,会这样笑吗?
……绝对不会吧!
又一个猜想浮上心[kou],它没克制住瞳孔地震。
江白砚这小子……
是装醉?!
情愿让自己被一碗米酒灌醉,坐实一杯倒的名头,再假装一个不稳,顺理成章被施黛抱住?
从未设想过的方式。
阿狸觉得,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江白砚此人。
他比想象中更有病。
以及更重要的——
清醒一点,别被这小子骗过去了黛黛!快松手把他丢开!
贴在施黛身前,垂下脖颈,下巴便靠在她肩头,
头脑仅有微醺,江白砚清醒得很。
施黛不久前问他,在凤凰河边为何不高兴。
当时的感受,与现在如出一辙。
小院里挂着几盏灯笼,烛火如纱,[se]调柔暖。
施黛与阎清欢[jiao]谈时,唇红齿白的少女笑若含桃,文质彬彬的少年风
雅清举,无比合衬。
合衬到刺眼。
从各个方面来看,阎清欢与施黛都极为合拍。
家世显赫,养尊处优,真正的“心[xing]澄明()”,白纸一张。
倘若是阎清欢,定能同她谈及听曲看戏品茶的趣事。
而非如江白砚,迄今以来的后半生被复仇填满,至于前半生——
灭门,流[lang],疼痛,屈辱,鲜血。
施黛不可能想听。
很奇怪。
当江白砚思忖到这里,竟从胸腔里漫开刺痛。
与胸前和手臂的外伤不同,那道痛意源自更深处的角落。
似是心[kou]被细线绑缚拉拽,再由尖刃反复翻搅,悸痛摧枯拉朽,涩然得令他难以喘息。
这种情绪压抑至极,像是难过。
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,下意识想贴求她更多。
若是被施黛碰一碰,许会好些。
他用了个拙劣又可笑的手段。
施敬承给他们赠送过一张蕴藉灵气的符箓,只需将它震碎,灵气外溢,可令他浑身滚烫、双颊生晕。
他原本只打算被施黛按住手臂,不成想,她力道太小,没将他立刻扶稳。
心跳又加速起来。
下巴蹭在施黛肩头,江白砚闭了闭眼。
胸前的伤[kou]被她擦过,连痛意也变得温柔。
可不可以……再得到更多?
[yu]壑难填,他心知自己步步沉沦,不愿[chou]身。
陡然贴上江白砚胸[kou],施黛有一瞬间的懵。
不知道手往哪儿搁才好,她抬起胳膊,又无所适从地放下。
江白砚的呼吸顺着肩头,微风一样淌进颈窝。
他的发丝也蹭在她侧颈,随每次的呼吸上下拂动。
吐息是裹挟热意的火,发丝是轻软的羽毛,时急时缓,时轻时重。
好[yang]。
施黛身体不由轻颤。
你,⑩()”被江白砚整个身子靠上,施黛指尖扣在他肩头,“我扶你坐下。”
不敢推开,唯恐稍一用力,人就倒了。
江白砚却道:“我不想喝醒酒汤。”
语气沉缓,尾音透着股微哑的软。
在耳根一燎,[dang]开[su]麻的热。
施黛觉得自己大概耳朵红了,强装镇定:“为什么?”
喝下解酒汤,便不再有理由靠近她。
江白砚静默许久,闷声道:“难喝。”
记忆里的江白砚不怕疼不怕苦,连镇厄司的地狱中药都能一[kou]干。
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,施黛觉得可爱,抿唇笑了笑。
笑完又觉心里发堵,世上哪有不畏惧疼和苦的人,江白砚从前不说,不过强撑罢了。
他哪怕想示弱撒娇,也寻不见愿意倾听的对象。
“好好好,你不愿喝,就不喝。”
施黛顺着他的意思哄:“先坐下,好不好?”
空气里[dang]着桂花香。
她说完没多久,江白砚略微抬头,是即将退离的姿势,却没松开按在施黛肩头的双手。
四周寂静。
透过鸦羽[se]长睫,江白砚一瞬不瞬地凝视她。
……好热。
视线如有实质,像是粘稠的蛛网。
施黛被盯得意乱,想挪开视线,又觉得[yu]盖弥彰。
他看她做什么?不松开吗?这种距离……近得叫人紧张。
上回江白砚饮酒后,可不是这样的。
觉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,江白砚低眉笑笑。
此时此刻,施黛眼里只剩下他。
这个认知让他愉悦。
一双眼睛太小,容下一个人就足够。
两手轻轻攀着她,灯下红衣如火,散落蛇一样的黑发,迤逦垂坠,秾丽非常。
他的苍白手腕探出袖[kou],不动声[se]地收紧,仿佛蜿蜒缠上的桃花枝芽。
心[kou]怦跳,施黛乱了心神,屏住呼吸。
“你说,要同我逛灯会。”
江白砚启唇,语调如委屈的诱哄:“只有我们两个。还作数吗?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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